第(2/3)页 藏蓝色的确良面料,因为年深日久而微微泛白,肩章是三颗四角星花——一级警督。领口挺括,警号清晰。陆辰记得这套衣服。父亲生前最喜欢穿它,每次出重要任务前,都会让母亲仔细熨烫。他说,警服穿在身上,不只是身份,更是分量。 他小心翼翼地把警服捧出来,下面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。 打开,里面是勋章。 三等功、二等功、嘉奖……铝制的奖章擦得锃亮,绶带颜色依旧鲜艳。陆辰一枚一枚拿起来看,背面刻着时间和事由:“1998.7.12,抗洪抢险”、“2001.3.5,系列抢劫案侦破”、“2003.11.18,人质解救”…… 父亲的功勋,都在这了。 再往下,是几本工作笔记。黑色人造革封皮,边角磨损得厉害。陆辰拿起最上面一本,翻开。 纸张已经泛黄,字是钢笔写的,遒劲有力,有些地方被水渍晕开,或是沾了点点暗褐——不知道是茶渍,还是别的什么。 “9月14日,晴。走访轴承厂第三车间,王师傅反映上月夜班时听见厂区西侧围墙外有异常响动,类似金属敲击声,持续约十分钟。已记录,需安排夜间蹲守。” “10月3日,雨。‘钉子’提供线索,城东旧货市场出现一批来路不明的工业轴承,型号与轴承厂失窃案相符。明日便衣侦查。” “11月7日,阴。蹲守第七夜。凌晨2时15分,目标出现,两人,携带专业剪锁工具。实施抓捕时遭遇反抗,其中一人持自制火药枪,鸣枪示警无效,击伤其右腿。另一人翻墙逃脱。缴获轴承十七箱。审讯得知,系团伙作案,仍有在逃人员。案件未结。” 字里行间,是一个老刑警最普通也最真实的工作日常。没有惊心动魄的渲染,只有冷静的记录、严谨的推断和永不停歇的“未结”、“待查”、“需跟进”。 陆辰一页页翻着,仿佛能看见昏黄的台灯下,父亲伏案书写的背影。烟灰缸里堆满烟头,茶杯里的茶早已凉透,而他眉头紧锁,在字句间与罪恶进行着无声的角力。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,写着一行字,墨迹比其他地方都要深,像是用力思考后写下的: “直觉不对。轴承案背后应有更大组织,盗窃目标过于分散,手法专业,销赃渠道异常通畅。疑似在……筹集资金?但目的是什么?” 这句话没有日期,没有下文,戛然而止。 陆辰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想起赵广顺案,想起那些测试,想起“先生”,想起那个神秘的图腾。同样的“直觉不对”,同样的“背后应有更大组织”,同样的对“目的”的困惑。 跨越了十几年的时光,两代刑警,面对不同的迷雾,却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。 他定了定神,继续往下翻。 笔记本下面,是几本刑侦专业的旧书,书页卷了边。一个铁皮糖盒,里面装着一些零碎:褪色的老照片、几枚不再走时的功勋章、一把有些锈迹的**钥匙、一支早已干涸的英雄牌钢笔。 还有一个小相框,里面是陆辰小学时的毕业照,穿着傻气的蓝白校服,咧嘴笑着,缺了一颗门牙。照片背面是父亲刚劲的字:“小辰毕业留念。愿你永远正直、勇敢,心中有光。” 陆辰的手指抚过那些字,喉头有些发哽。 他深吸一口气,把东西一样样收好。就在他拿起最底下那本最厚的工作笔记时,一张夹在书页深处的照片,轻飘飘地滑落出来,打着旋,落在陈旧的地板上。 四 照片是彩色的,但已经严重褪色,边角卷曲,带着被时光浸染的淡黄。 陆辰捡起来。 照片上是五个穿着**的年轻人,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,对着镜头笑得灿烂。背景似乎是一个建筑工地,远处能看到起重机的塔吊和未完工的楼体框架,近处是凌乱的建材和砖块。照片右下角有手写的白色小字:“1999.5.4,于新港工地”。 站在中间,笑得最开朗的那个,正是父亲陆建国。他比陆辰记忆里要年轻太多,脸庞瘦削,眼睛明亮,警服穿在身上还有些松垮,但身姿笔挺,像棵青松。 陆辰认出了另外几个人。左边是父亲的老战友,现在在市局法制科当调研员的李叔;右边是后来调去省厅,前几年因伤提前退休的王伯。还有两个面孔有些陌生,但应该是当年同一个中队的同事。 他的目光从父亲意气风发的脸上移开,掠过那些熟悉或陌生的笑容,下意识地看向背景。 工地围墙是红砖垒的,没有粉刷,上面用白灰刷着大大的“安全施工”和“百年大计”。在“施工”二字旁边的砖墙上,似乎有一些模糊的涂鸦。 陆辰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。 他站起身,走到书桌前,拉开抽屉,找出父亲以前用的那个放大镜——铜柄,玻璃镜片,沉甸甸的。 他坐回地板上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午后阳光,举起放大镜,对准照片背景的围墙,一点点移动。 第(2/3)页